第63章 第 6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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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第 63 章
這段時間, 除了京宜，北都還有別的事，宋律齊時不時得回去一趟。
鄭希文也沒閑著, 今年從年初就開始忙碌, 據說下個月分管領導會調任別處，也就是空出來一個位置，有升職機會, 她不甘心就這樣躺平, 最近加班、出差，四處奔波。
前兩天同事結婚, 回來之後請客聚餐, 鄭希文本不想參加，架不住再三邀請。
飯局進行一半, 她說明了自己晚上還有別的事，準備告辭。
“別走啊，再喝兩杯。”一男同事叫住她。
“我就不了，還得開車，你們盡興。”鄭希文微笑著，把手機收進包裏。
“這麽不給面子。”他半開玩笑。
鄭希文看他一眼, 神色不改。
本來是喜事，餐桌氛圍輕松, 這樣的笑裏藏刀的對話讓氣氛隱約緊張, 可又沒人真正垮下臉色，只當半真半假開玩笑, 沒人敢插嘴。
男人死性不改, 笑瞇瞇道：“這是有約會嗎，明天的匯報你還去不去。要我說Winni你都......就別這麽拼命三娘了唄。”
“我都怎麽了？”鄭希文笑問。
男人爽朗地笑兩聲, 自罰一杯。
沒人接這茬，鄭希文拎包起身，跟眾人告別，身旁是銷售部的男同事，玩笑的口吻：“Ken的意思是你都有那麽好的男朋友了，幹嘛還跟他們爭一個小小的升職機會呀。”
他不在市場部，不了解內幕，但私下聽了不少八卦，知道鄭希文有個來頭不小的男朋友。
“大家公平競爭對吧。”鄭希文攤手，輕松道：“再說萬一分手，我總得有個立身的位置。”
在場的女同事更能共情這句話，紛紛舉杯。
鄭希文出了包廂，走去停車場，上了車，駛向機場方向。
鄭希文沒想到自己會接到兩個人。
鄭希文偶爾去接他，沒想到這次會接到兩個人。
接機口人流稀疏，很容易就捕捉到熟悉的身影。宋律齊也看到她，眼梢即刻有笑意。她準備迎過去，腳步卻遲鈍下來，抿了抿嘴唇。
宋律齊正跟身旁還年紀稍長的女性說話，還向對方指了指她。鄭希文茫然，在對方看過來時禮貌地微笑。
這是個衣著講究的女人，手腕帶了串翡翠，裙擺上的流蘇隨著步伐擺動，顯得利落，又相當優雅。她朝鄭希文露出溫和的笑意，有種看晚輩的慈祥。
“希文，是希文吧。”靠近之後，女人自然地挽住了鄭希文的手臂，“我是宋有純。”
鄭希文斟酌後，小心道：“姐姐......”
沒來得及說什麽，被女人爽朗的笑聲打斷。
宋有純笑著轉身，伸手越過鄭希文，拍了宋律齊一巴掌，“你故意的，沒給人家介紹是不是。”
鄭希文意識到自己一定是叫錯了，霎時面紅耳赤。
“叫姐姐她高興著呢。”宋律齊笑著跟她解釋，“不過差輩了。這是宋有純女士，小姨。”
鄭希文呼吸微滯，眼底閃過驚訝，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，“阿姨好。”
“這機場離市區這麽遠，他還叫你開車過來接他，好大的面子。”宋有純半嗔怪半玩笑。
鄭希文赧然笑笑，不說話。
宋有純還有其他朋友來接，並不乘這輛車。到了停車場，鄭希文拉開駕駛座車門，準備坐進去，宋律齊伸手攔了下，“去副駕。”
她茫然地回頭看他，“因為小姨的調侃？我沒關系......”
“別搞得只有她心疼你似的。”宋律齊牽她往副駕走，漫不經心，“我平時沒疼你？”
鄭希文低著頭，抿住了唇梢的笑容，小女孩似的，按下橘子汽水一樣酸甜跳躍的心情。
-
宋有純這趟過來，是為了見一位開書店的老友。四個人一起吃了頓飯，隨後進了這家書店。
店裏客人不多，宋有純拉著鄭希文隨便轉。
“律齊說你也是寫書的。”
鄭希文笑笑，“只是業餘寫寫小說，很俗的故事，拿不上臺面。”
“叔本華說要麽庸俗，要麽孤獨，說明什麽，說明俗的花團錦簇的故事可以得到大多數人的共鳴，怎麽不是藝術呢。”宋有純玩笑。
鄭希文歪頭，“這叫......歪唱《人生的智慧》？”
宋有純哈哈大笑，想起這是在書店，為自己比了個噓的手勢，仍掩不住眉梢的喜色，“你懂我。”
鄭希文笑笑。
店裏有咖啡角，宋有純牽鄭希文坐下，天南海北地聊，她講聊到自己的旅行見聞，講自己讀過的書看過的戲，又叫鄭希文講她的學生時代，講她小時候的故事。
神奇的是，宋有純也看過百變小櫻，並且十分喜歡。
“年輕真好。”宋有純捧臉，滿眼艷羨。
“年輕人也比較......笨。”鄭希文說。
她以為個體縱向比較來看，總是年長比年輕時聰明一些，因為吃過很多苦，走過許多彎路。
宋有純擺手，“人生經驗都是年輕的時候一次一次跟世界碰撞出來的。”
她隨手抄起身後書架的一本書，翻開看了看。
鄭希文訝異，盯著她手邊眼熟的瓦松綠封底，不安地攥住了衣角。宋有純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，介紹說：“我看過這本書，你讀過沒有？”
“這是哪一本？”
“名字挺有趣兒，《落水狗和女詩人》，真會取名。”宋有純闔上書，“是本散文詩集，裏面有同名的詩，前段時間在首都機場候機室的書架裏看到的，差點讓我誤了機。”
“這麽好看的嗎。”鄭希文垂眸淡笑。
“我推薦過好多人呢。不過這麽細膩的心思還是女孩比較理解。男人啊......”宋有純撇著嘴搖頭，“比如律齊，迄小就不是看這種書的人。”
鄭希文被她給逗笑了。
-
鄭希文手頭的故事還沒寫完。據說行百裏路半九十，故事進度過半，卻依舊磕磕絆絆。
夜裏的時間總是要留給這件事，近十點鐘，她頻頻擡頭回望時間，宋有純也就明白。
兩人出門找男人。
書店對面是家雪茄店，隔著淡黃玻璃墻可以看到幾個男人沙發上坐著抽煙，據說裏面有這條街的投資商。
宋律齊斜懶地倚著沙發靠背，夾著煙的手搭落出來，看得出很疲憊，但不狼狽，氣定神閑，或者說意氣風發。她能感受得到。
RR前段時間提過京宜的內鬥和衰落，鄭希文後來特意關註過這方面的消息，這搜巨輪像是陷入泥沼，越掙紮陷落越深，不徹底翻一番是不行了。
她有預感，那邊的事快要塵埃落定。
餘光不經意間捕捉到店外的人，宋律齊笑著直起身，煙頭往煙灰缸裏按滅，“不早了。”
經他這麽一提醒，其餘人紛紛附和，“這麽快就十一點了。”
“就到這吧，下回聊，下回聊。”
“回見。”宋律齊起身，略一頷首，朝店外走去。
時候不早，宋有純得回酒店，明天還有去江州的計劃，分別前將鄭希文叫走，從包裏翻出個東西給她。
鄭希文訝然，“使不得，阿姨，這怎麽好意思。”
宋有純‘嘖’一聲，“怎麽不好意思。車開過來了，快去吧，乖，咱們回頭北都見。”
宋有純轉身上車，鄭希文沒有立即走開，原地目送她坐進車裏。宋有純笑著揮手。
鄭希文轉身問宋律齊，“你喝酒了嗎？我開吧。”
他眉眼懶怠，沒說話，擺了擺手。
-
酒闌燈炧。路上車裏放歌，《今生今世》，陳潔儀的版本，鄭希文跟著唱：
“不舍不棄，無懼長夜空虛風中繼續追，風裏笑著風裏唱感激天意碰著你，縱是苦澀都變得美......”
內視鏡裏跟宋律齊目光相對，他正笑著看她。
“笑什麽。”
“這兩年粵語很有長進。”
“呀兜兜（一丟丟）啦。”
宋律齊笑意更深。
下一首是張學友的《想和你再去吹吹風》，鄭希文想到遠在小城的楊兆北。
餘光窺向駕駛座開車的人，卻不轉過去光明正大地看。
猶豫著，這首歌已經播放到結尾。
“兆南......兆南說你這兩年都沒怎麽回過衛城。”
“嗯。”
“兆北哥......”
“什麽？”
“楊兆北那年是不是生了場大病？”
鄭希文看著前方不斷後退的街景。
上次楊兆南說得似是而非，她沒有多問。
宋律齊眸色微黯，輕描淡寫，“他生病很多年，每天吃藥，那年吃多了。怎麽突然想到這了。”
這話說得隱晦，鄭希文卻也明白過來。楊兆北大概嘗試過結束生命。
攥在掌心的安全帶側面像薄仞，割著手掌心，“沒什麽。”
汽車靠邊駛停，她茫然望向窗外，遙遠的盤旋出去的公路，街燈蜿蜒如星帶，頭頂多了只手掌，宋律齊輕揉她的腦袋，“早過去了。”
心底是異樣的軟，鄭希文笑了笑。
想起上回見RR。
RR繪聲繪色講了前一晚宋律齊打袁默的場面，鄭希文直皺眉頭，不知她是否有誇張。
RR直勾勾盯著她，“所以宋老板昨晚為什麽過去了？”
“彭磊給他打了電話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是說......他好像在挽回你？”
鄭希文承認了。對面是好朋友，這事沒什麽好藏的。
RR撓頭，“你有什麽打算？”
鄭希文托腮，“我想聽聽你的想法，從旁觀者的角度。”
“我要是說我肯定站你這邊之類的，是不是太虛偽了？作為傑克晴的樂手，我當然希望你們兩個糾纏不清——畢竟他真的很大方。”
RR滿臉認真的糾結相，鄭希文忍不住笑。
“不要笑嘛，聽我說完。但是作為朋友呢，我比較擔心你，你們畢竟分手過一次。如果是在兩年前，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嘛，你告訴我你們一定會分手，我打死都不會信——”
其實鄭希文那時候差點就要動搖了。
只差一點。
RR最後小心地問那時候沒有解決的問題，現在被時間解決了嗎。
其實不該這麽期盼，但她還是這樣想——走得到那一步吧。至少圓滿一次。不要在意其他。
她偏頭看向正在開車的人，一格格燈光從他身上劃過，忽然是靜謐的夜藍色，忽然是明橙色。
另一束光映到他手肘，是擱在中間置物箱裏的手機。
鄭希文幫他看了一眼，是宋有純發來的，“小姨說到酒店了。”
說話間消息多一條，“還說叫我們路上小心，到家給她消息。”
又多一條，“還說晚上吃了海鮮，要小心積食。”
念完這些，忍不住笑。
“沒想到她其實這性子吧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我大概可以理解為什麽你這麽重視這位長輩。真的像媽媽。”
有種母性的光輝。
宋律齊笑了笑。
“對了，剛才小姨給我個大紅包。”鄭希文彎腰翻包，拿出一個刺繡流蘇布紅包，厚度可觀。第一次見面，她收這麽大的紅包，心裏不安。
“你知道一般什麽時候送這種紅包麽？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該改口的時候。”
鄭希文楞了兩秒，“什麽啊。亂說話。”
宋律齊笑。
這個話題也就混了過去。
鄭希文捧著紅包，忽然在想，婚姻就是終點和圓滿嗎。
她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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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段時間, 除了京宜，北都還有別的事，宋律齊時不時得回去一趟。
鄭希文也沒閑著, 今年從年初就開始忙碌, 據說下個月分管領導會調任別處，也就是空出來一個位置，有升職機會, 她不甘心就這樣躺平, 最近加班、出差，四處奔波。
前兩天同事結婚, 回來之後請客聚餐, 鄭希文本不想參加，架不住再三邀請。
飯局進行一半, 她說明了自己晚上還有別的事，準備告辭。
“別走啊，再喝兩杯。”一男同事叫住她。
“我就不了，還得開車，你們盡興。”鄭希文微笑著，把手機收進包裏。
“這麽不給面子。”他半開玩笑。
鄭希文看他一眼, 神色不改。
本來是喜事，餐桌氛圍輕松, 這樣的笑裏藏刀的對話讓氣氛隱約緊張, 可又沒人真正垮下臉色，只當半真半假開玩笑, 沒人敢插嘴。
男人死性不改, 笑瞇瞇道：“這是有約會嗎，明天的匯報你還去不去。要我說Winni你都......就別這麽拼命三娘了唄。”
“我都怎麽了？”鄭希文笑問。
男人爽朗地笑兩聲, 自罰一杯。
沒人接這茬，鄭希文拎包起身，跟眾人告別，身旁是銷售部的男同事，玩笑的口吻：“Ken的意思是你都有那麽好的男朋友了，幹嘛還跟他們爭一個小小的升職機會呀。”
他不在市場部，不了解內幕，但私下聽了不少八卦，知道鄭希文有個來頭不小的男朋友。
“大家公平競爭對吧。”鄭希文攤手，輕松道：“再說萬一分手，我總得有個立身的位置。”
在場的女同事更能共情這句話，紛紛舉杯。
鄭希文出了包廂，走去停車場，上了車，駛向機場方向。
鄭希文沒想到自己會接到兩個人。
鄭希文偶爾去接他，沒想到這次會接到兩個人。
接機口人流稀疏，很容易就捕捉到熟悉的身影。宋律齊也看到她，眼梢即刻有笑意。她準備迎過去，腳步卻遲鈍下來，抿了抿嘴唇。
宋律齊正跟身旁還年紀稍長的女性說話，還向對方指了指她。鄭希文茫然，在對方看過來時禮貌地微笑。
這是個衣著講究的女人，手腕帶了串翡翠，裙擺上的流蘇隨著步伐擺動，顯得利落，又相當優雅。她朝鄭希文露出溫和的笑意，有種看晚輩的慈祥。
“希文，是希文吧。”靠近之後，女人自然地挽住了鄭希文的手臂，“我是宋有純。”
鄭希文斟酌後，小心道：“姐姐......”
沒來得及說什麽，被女人爽朗的笑聲打斷。
宋有純笑著轉身，伸手越過鄭希文，拍了宋律齊一巴掌，“你故意的，沒給人家介紹是不是。”
鄭希文意識到自己一定是叫錯了，霎時面紅耳赤。
“叫姐姐她高興著呢。”宋律齊笑著跟她解釋，“不過差輩了。這是宋有純女士，小姨。”
鄭希文呼吸微滯，眼底閃過驚訝，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，“阿姨好。”
“這機場離市區這麽遠，他還叫你開車過來接他，好大的面子。”宋有純半嗔怪半玩笑。
鄭希文赧然笑笑，不說話。
宋有純還有其他朋友來接，並不乘這輛車。到了停車場，鄭希文拉開駕駛座車門，準備坐進去，宋律齊伸手攔了下，“去副駕。”
她茫然地回頭看他，“因為小姨的調侃？我沒關系......”
“別搞得只有她心疼你似的。”宋律齊牽她往副駕走，漫不經心，“我平時沒疼你？”
鄭希文低著頭，抿住了唇梢的笑容，小女孩似的，按下橘子汽水一樣酸甜跳躍的心情。
-
宋有純這趟過來，是為了見一位開書店的老友。四個人一起吃了頓飯，隨後進了這家書店。
店裏客人不多，宋有純拉著鄭希文隨便轉。
“律齊說你也是寫書的。”
鄭希文笑笑，“只是業餘寫寫小說，很俗的故事，拿不上臺面。”
“叔本華說要麽庸俗，要麽孤獨，說明什麽，說明俗的花團錦簇的故事可以得到大多數人的共鳴，怎麽不是藝術呢。”宋有純玩笑。
鄭希文歪頭，“這叫......歪唱《人生的智慧》？”
宋有純哈哈大笑，想起這是在書店，為自己比了個噓的手勢，仍掩不住眉梢的喜色，“你懂我。”
鄭希文笑笑。
店裏有咖啡角，宋有純牽鄭希文坐下，天南海北地聊，她講聊到自己的旅行見聞，講自己讀過的書看過的戲，又叫鄭希文講她的學生時代，講她小時候的故事。
神奇的是，宋有純也看過百變小櫻，並且十分喜歡。
“年輕真好。”宋有純捧臉，滿眼艷羨。
“年輕人也比較......笨。”鄭希文說。
她以為個體縱向比較來看，總是年長比年輕時聰明一些，因為吃過很多苦，走過許多彎路。
宋有純擺手，“人生經驗都是年輕的時候一次一次跟世界碰撞出來的。”
她隨手抄起身後書架的一本書，翻開看了看。
鄭希文訝異，盯著她手邊眼熟的瓦松綠封底，不安地攥住了衣角。宋有純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，介紹說：“我看過這本書，你讀過沒有？”
“這是哪一本？”
“名字挺有趣兒，《落水狗和女詩人》，真會取名。”宋有純闔上書，“是本散文詩集，裏面有同名的詩，前段時間在首都機場候機室的書架裏看到的，差點讓我誤了機。”
“這麽好看的嗎。”鄭希文垂眸淡笑。
“我推薦過好多人呢。不過這麽細膩的心思還是女孩比較理解。男人啊......”宋有純撇著嘴搖頭，“比如律齊，迄小就不是看這種書的人。”
鄭希文被她給逗笑了。
-
鄭希文手頭的故事還沒寫完。據說行百裏路半九十，故事進度過半，卻依舊磕磕絆絆。
夜裏的時間總是要留給這件事，近十點鐘，她頻頻擡頭回望時間，宋有純也就明白。
兩人出門找男人。
書店對面是家雪茄店，隔著淡黃玻璃墻可以看到幾個男人沙發上坐著抽煙，據說裏面有這條街的投資商。
宋律齊斜懶地倚著沙發靠背，夾著煙的手搭落出來，看得出很疲憊，但不狼狽，氣定神閑，或者說意氣風發。她能感受得到。
RR前段時間提過京宜的內鬥和衰落，鄭希文後來特意關註過這方面的消息，這搜巨輪像是陷入泥沼，越掙紮陷落越深，不徹底翻一番是不行了。
她有預感，那邊的事快要塵埃落定。
餘光不經意間捕捉到店外的人，宋律齊笑著直起身，煙頭往煙灰缸裏按滅，“不早了。”
經他這麽一提醒，其餘人紛紛附和，“這麽快就十一點了。”
“就到這吧，下回聊，下回聊。”
“回見。”宋律齊起身，略一頷首，朝店外走去。
時候不早，宋有純得回酒店，明天還有去江州的計劃，分別前將鄭希文叫走，從包裏翻出個東西給她。
鄭希文訝然，“使不得，阿姨，這怎麽好意思。”
宋有純‘嘖’一聲，“怎麽不好意思。車開過來了，快去吧，乖，咱們回頭北都見。”
宋有純轉身上車，鄭希文沒有立即走開，原地目送她坐進車裏。宋有純笑著揮手。
鄭希文轉身問宋律齊，“你喝酒了嗎？我開吧。”
他眉眼懶怠，沒說話，擺了擺手。
-
酒闌燈炧。路上車裏放歌，《今生今世》，陳潔儀的版本，鄭希文跟著唱：
“不舍不棄，無懼長夜空虛風中繼續追，風裏笑著風裏唱感激天意碰著你，縱是苦澀都變得美......”
內視鏡裏跟宋律齊目光相對，他正笑著看她。
“笑什麽。”
“這兩年粵語很有長進。”
“呀兜兜（一丟丟）啦。”
宋律齊笑意更深。
下一首是張學友的《想和你再去吹吹風》，鄭希文想到遠在小城的楊兆北。
餘光窺向駕駛座開車的人，卻不轉過去光明正大地看。
猶豫著，這首歌已經播放到結尾。
“兆南......兆南說你這兩年都沒怎麽回過衛城。”
“嗯。”
“兆北哥......”
“什麽？”
“楊兆北那年是不是生了場大病？”
鄭希文看著前方不斷後退的街景。
上次楊兆南說得似是而非，她沒有多問。
宋律齊眸色微黯，輕描淡寫，“他生病很多年，每天吃藥，那年吃多了。怎麽突然想到這了。”
這話說得隱晦，鄭希文卻也明白過來。楊兆北大概嘗試過結束生命。
攥在掌心的安全帶側面像薄仞，割著手掌心，“沒什麽。”
汽車靠邊駛停，她茫然望向窗外，遙遠的盤旋出去的公路，街燈蜿蜒如星帶，頭頂多了只手掌，宋律齊輕揉她的腦袋，“早過去了。”
心底是異樣的軟，鄭希文笑了笑。
想起上回見RR。
RR繪聲繪色講了前一晚宋律齊打袁默的場面，鄭希文直皺眉頭，不知她是否有誇張。
RR直勾勾盯著她，“所以宋老板昨晚為什麽過去了？”
“彭磊給他打了電話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是說......他好像在挽回你？”
鄭希文承認了。對面是好朋友，這事沒什麽好藏的。
RR撓頭，“你有什麽打算？”
鄭希文托腮，“我想聽聽你的想法，從旁觀者的角度。”
“我要是說我肯定站你這邊之類的，是不是太虛偽了？作為傑克晴的樂手，我當然希望你們兩個糾纏不清——畢竟他真的很大方。”
RR滿臉認真的糾結相，鄭希文忍不住笑。
“不要笑嘛，聽我說完。但是作為朋友呢，我比較擔心你，你們畢竟分手過一次。如果是在兩年前，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嘛，你告訴我你們一定會分手，我打死都不會信——”
其實鄭希文那時候差點就要動搖了。
只差一點。
RR最後小心地問那時候沒有解決的問題，現在被時間解決了嗎。
其實不該這麽期盼，但她還是這樣想——走得到那一步吧。至少圓滿一次。不要在意其他。
她偏頭看向正在開車的人，一格格燈光從他身上劃過，忽然是靜謐的夜藍色，忽然是明橙色。
另一束光映到他手肘，是擱在中間置物箱裏的手機。
鄭希文幫他看了一眼，是宋有純發來的，“小姨說到酒店了。”
說話間消息多一條，“還說叫我們路上小心，到家給她消息。”
又多一條，“還說晚上吃了海鮮，要小心積食。”
念完這些，忍不住笑。
“沒想到她其實這性子吧。”宋律齊說。
“我大概可以理解為什麽你這麽重視這位長輩。真的像媽媽。”
有種母性的光輝。
宋律齊笑了笑。
“對了，剛才小姨給我個大紅包。”鄭希文彎腰翻包，拿出一個刺繡流蘇布紅包，厚度可觀。第一次見面，她收這麽大的紅包，心裏不安。
“你知道一般什麽時候送這種紅包麽？”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該改口的時候。”
鄭希文楞了兩秒，“什麽啊。亂說話。”
宋律齊笑。
這個話題也就混了過去。
鄭希文捧著紅包，忽然在想，婚姻就是終點和圓滿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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